后半夜的风最是无礼，不打招呼就往墙缝里钻，带着巷口lj桶里馊掉的饭菜味，还有远处工地没歇透的机器轰鸣，一股脑往我被窝里灌。我把卷了边的薄被往脖子里紧了紧，还是能觉出布料上洗得发硬的褶皱，硌得肋骨生疼——这被子还是去年冬天从旧货市场淘的，当时老板拍着胸脯说.抗冻.，现在看来，也就比一张厚纸强点有限。床是房东用几块旧木板钉的，垫了两层硬纸板当褥子，翻身时总能听见.吱呀.的响声，像老老鼠在啃东西，生怕动静大了，这床板就散了架。墙皮早掉得不成样子，斑驳地印着黄一块黑一块的印子，不知道是前几任租客留下的霉斑，还是雨水渗进来的痕迹。我盯着天花板上那道斜斜的裂缝看，看久了竟觉得它在慢慢变长，像要把这黑漆漆的夜都给撕开一道口子，可撕到一半又停住了，只剩下更浓的黑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手机在枕头边震了一下，我摸过来按亮，屏幕光刺得眼睛发疼——是催缴房租的短信，房东的语气客气又冰冷，.月底前若未缴清，还请另寻住处.。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，手指在屏幕上悬着，想回复点什么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退回到主界面，电量显示只剩12%，索性把手机调成静音，塞回枕头底下。与其看着那点电量和催款信息闹心，不如眼不见为净。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，空荡荡的胃里像是有只小手在抓挠。晚上只啃了半个冷馒头，就着自来水咽下去的，现在馒头的渣子早消化没了，只剩下满嘴的涩味。我摸了摸口袋，指尖触到几张皱巴巴的纸币，是今天打零工赚的八十块钱——给餐馆洗了一下午盘子，手指泡得发白，腰也酸得直不起来，换来的钱连明天的饭钱都不够，更别说那一千二的房租了。把钱掏出来摊在手心，借着从窗户缝漏进来的一点月光数，一张五十，两张十块，还有三张五块的，叠在一起薄薄一层，捏在手里像团棉花，轻得让人发慌隔壁的鼾声又响起来了，是住在隔壁的大叔，听说在工地扛钢筋，每天回来都累得倒头就睡。他的鼾声很响，像破旧的风箱在拉，一下一下，撞在薄薄的隔板上，再传到我耳朵里，和我的心跳搅在一起，乱成一团。有时候我会羡慕他，累到极致，倒头就能睡着，不用像我这样，睁着眼睛数黑暗里的灰尘，数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愁事。风又大了些，窗户被吹得.哐当.响了一声，我吓得一哆嗦。起身想去把窗户关紧点，刚坐起来，就看见地上那只破拖鞋——鞋头裂了个大口子，鞋底也磨得快平了，是上个月下雨时踩进泥坑里泡坏的。我盯着那只鞋看，忽然就想起老家的日子，想起妈妈在灯下给我补鞋的样子，针线在鞋底穿梭，缝补的不仅是破掉的鞋子，还有我那些细碎的委屈。可现在，妈妈不在身边，我连双新鞋都买不起。重新躺回床上，眼睛还是睁得.的。窗外的天还是黑的，没有一点要亮的意思。我开始数羊，一只，两只，三只……数到两百多只的时候，羊变成了一张张催款单，变成了房东的脸，变成了工地上沉重的钢筋。我翻了个身，被子滑落下来，凉意瞬间裹住了我。我不敢再动，就那样蜷缩着，像只找不到窝的鸟，只能在黑夜里等着，等着天快一点亮，等着能有个办法，让这漫漫长夜，能稍微好过一点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，很轻，却像一道光，刺破了浓稠的黑暗。我凑到窗户边，往外看，天还是黑的，但东方的天际，已经隐隐透出一点极淡的灰白。我把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，忽然就觉得，或许再等等，等这灰白变成亮白，等太阳升起来，那些愁事，说不定就会有个转机。可眼下，这长夜还没过去，我只能继续躺着，听着自己的心跳，听着隔壁的鼾声，听着风穿过墙缝的声音，在贫穷和焦虑里，一分一秒地，熬到天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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